2013年11月27日星期三

人生七十古来稀

三十而立,立什麼? ——立身、立業、立家; 四十不惑,明白了什麼? ——明白了社會、自己、責任; 五十知天命,知道了什麼? ——知道了命運軌跡、人生定位、未竟責任; 六十耳順,看透了什麼? ——看透人生、生命、名利; 七十從心所欲,應該怎樣去做? ——順其自然、隨遇而安。

2013年11月20日星期三

第三章 名和字的组合方式

字是在名的基础上取的,二者在意义上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,可以说,它们是互为表里的,所以才能“闻名即知其字,闻字即知其名”(《白虎通义·姓氏》)。   先秦时代风尚质朴,命名取字多采用常见的事物,或普通语词,很少有深奥生僻的东西,也很少夸饰。   魏晋以来,文化积存日多,人们崇尚典雅,注重华美,命名取字不仅所涉及的范围日趋广泛,而且多有文采,名与字的组合方式也日渐纷繁复杂起来。文人学士逞奇炫博,使名与字的关系曲折隐晦,绚丽多彩:或故意用通假字,或连用数典,或概括一完整故事,或在装饰字眼上花样翻新……清代人在这些方面表现得尤为突出。   先秦时代命名取字虽然质朴少文,但在今天看来并不易懂。这是因为时代变了,语言发展了。当时常见事物,后代成为稀见事物;当时的常语,今天则变为古语;当时唤作甲的,今时叫作乙了……这一切使得后人对那一时代的名字关系,了解起来并不十分容易。至于对后世命名取字的刻意求雅,刻意求新,和一味追求古奥,就更不容易“闻名知字”、“闻字知名”了。封建时代的士大夫,文人雅士,也许还能做到这一点,但在现代人中,多数恐怕做不到了。因为时代不同,所受的教育不同,知识面和知识结构不同,对那些取义于经史子集、诸子百家的名字,怎么好要他们一见就能知其究竟呢。   名字的组合方式,如细加区分,自古及今,当不下几十种。我们不能一一介绍,只好就其习见而常用者,概括为12种,每种举例若干,并加以分析。

第三节 字的基本格式

《仪礼·士冠礼》谈到字的格式时,是这样说的:   伯某父。仲、叔、季,唯其所当。   这个典范格式是,先出其人在弟兄中的排行次序的字眼,再列和名儿相配的“表字”,最后缀上一个男性最美好的称呼字眼“父”。举个常见的例子印证一下。如孔夫子名丘,字叫仲尼父。为什么这样?因为其父母祷于鲁国的尼丘山才生下孔子,所以名“丘”字“尼”以记其事。孔子只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,字叫孟皮。孔子行二,所以行第字用了一个“仲”。如果父母就生他一人的话,行第字就用不着了。这一格式在先秦常见。如孔子的先祖中,有名何字弗父的,有名周字宋父的,有名嘉字孔父的。孔子是殷人之后,本姓子,孔作氏,就是从这位孔父来的。   “伯某父”这一取字格式,在春秋时代最为流行。但为了方便,使用时多有省略。其格式有二:   (1)“某父”式:鲁国开国君为周公之长子,字叫伯禽父,《左传·昭公十二年》称为禽父,鲁公子仲庆父,《左传·庄公八年》称为庆父。孔子字仲尼父,鲁哀公称之为尼父。其他如鲁公子益师之称众父,公子翚〔hui挥〕之称羽父,公敛阳之称公敛处父,中行桓子之称荀林父,等等,都是省去行第字眼,只称“某父”。   (2)“伯某”式:伯禽父又称伯禽,除见于《左传·定公四年》外,文献古籍中多用此称。周之内史叔兴父,《左传·僖公十六年》又称之为叔兴。孔子除《哀公十六年》鲁哀公称之为尼父外,其他处皆称为仲尼,《论语》记述各方面人士谈论孔子时,也是多称为仲尼。   以上二者皆是称字的方式,而非取字的方式,但对后世取字却产生了影响。“某父”式颇为博雅好古的文士所采用,尤多见于宋代。如孔文仲字经父,孔武仲字平父,孔平仲字义甫(父),刘敞字原父,刘攽字贡父,洪刍字驹父,洪朋字龟父,等等。“伯某”式后世取字仿效尤广,仅就《三国志》所见,就不可胜数了。如:孙策字伯符,孙权字仲谋,陆逊字伯言,姜维字伯约,马超字孟起,马良字季常,马谡字幼常,许褚字仲康,郭淮字伯济,程昱字仲德,嵇康字叔夜……   至于那个“伯某父”的典范取字格式,后世取字虽未袭用,但于著作、作品或某种庄重场合署名时,却还是要启用的。譬如明人魏学洢〔yi衣〕在《核舟记》记述微雕艺人在舟的背面这样刻道:   天启壬戌秋日虞山王毅叔远甫刻   这“叔远甫”就是仿“伯某父”,也就是“叔远父”。汉代时嫌这个“父”字太刺眼,改用“甫”。虽然“父”作表字缀饰时也读作第三声,和“甫”一样,可是后代人还是少用,只有某些爱仿古的人还偶而使用。这样倒给汉语中添了一个礼貌用语。朋友初次相识,彼此先问:“贵姓?”得到对方回答后,接着便问:“台甫?”这“台甫”的意思就是“尊字”,或是“您的字”。   “伯某父”这一取字的典范格式,在先秦不但适用于贵族男子,也适用于贵族女子,所不同的是,女子要将“父”改作“母”,并于行第字眼后列出姓。如春秋时代的铜器铸公簠〔fu府〕铭文上有“孟妊车母”,干氏叔子盘上有“中(仲)姬客母”。其中“孟”“中(仲)”表行第,“妊”、“姬”是姓。其所以标姓,是因为先秦很强调“同姓不婚”,担心同姓相婚,“其生不繁”,于是形成了“男子重氏(只有贵族才有氏),女子重姓”的风气。这一习俗一直延续到后代,张姓女子嫁到王家便称王张氏,李姓女子嫁给赵家便称赵李氏;名可以不列,姓不能不标。除于行第字后列姓而外,还有于行第字前列国名的。如齐侯匜〔yi仪〕上有虢〔guo国〕孟姬良母。女性名字前之所以列国名,当是礼俗如此。譬如鲁昭公娶了吴国女子,为避免受同姓相婚之讥,便管这位吴国夫人叫吴孟子,让她像宋国女子一样(宋为子姓),而不敢叫吴孟姬。   先秦贵族女性取字格式,《仪礼》、《礼记》皆未载,这是近代著名学者王国维通过对金文的研究之后才揭示出来的①。因为发现得较晚,对后世女性也就谈不上什么影响了。   在先秦时代,另一通行的取字格式,是在“表字”前加修饰字眼“子”。子为男子美称。孔子诸弟子的字,有不少是采用这一格式的。如:陈亢字子禽,南宫[辶昏]〔kuo括〕字子容,卜商字子夏,言偃字子游,端木赐字子贡,颛〔zhuan专〕孙师字子张,仲由字子路,等等。这一格式,在后世颇为流行。如汉代张良字子房,苏武字子卿,三国赵云字子龙,诸葛瑾字子瑜,唐杜甫字子美,柳宗元字子厚,等等。   先秦还有不加任何修饰字眼的一个字儿的字。如公子巩字石,申党字周,公子务人字为,白丹字圭,屈平字原。这其中也可能原本有“子”而可以省去的。例如颜回,《论语》只称颜渊,而《史记·仲尼弟子列传》中却颜子渊、颜渊并用。不过后代却一度用过一个字儿的字,如项籍字羽,陈胜字涉。汉以后逐渐少见。唐代又一度出现,如房玄龄字乔,颜师古字籀〔zhou昼〕。   自汉代起,不少人有将“子”置于表字之后的。这种格式似是摹仿先秦各国卿大夫谥号,如季康子、赵宣子、赵简子等。汉人将“子”置于表字后的,如朱买臣字翁子,白光字少子,张禹字长子,陈遂字长子,王崇字少子,东汉张衡字平子。魏晋以来仍有采用这一格式的。如晋司马道子字道子,唐吴道玄字道子。   后世还有将表行第的字当作后缀的。这大概也是仿效春秋时代对已故之卿大夫谥字并称的格式。如齐国田完称田敬仲,齐桓公之相管夷吾称管敬仲,鲁大夫臧孙辰称臧文仲,臧孙达称臧哀伯。这敬、文、哀都是谥,仲、伯一向皆以为是字,不过也可能是行第。周人习惯于50以后称伯仲,人们以称行第为敬,于是就认为是字了。秦汉以后的人,将伯、仲、叔、季等字置于后,则无疑是表行第。如西汉翟义字文仲,史丹字君仲,三国王象字羲伯,何晏字平叔,李密字令伯,杜恕字务伯,等等。   后世字的格式变化,主要是修饰成分的变化。历代都有一些时尚字眼,或置前,或缀后,有的只能缀后(如父、老、叟,村、堂、斋等),情况不一。但不论如何变易,也不论出现多少新的修饰成分,它只能起陪衬辅助作用,不能同主体平分秋色。   但是,后世取字,有许多是引用经书,使用典故,或袭用古人姓名,则往往两个字儿都一并起作用,不同于行第字眼和其他修饰性字眼。如唐代陆羽字鸿渐,用的是《易·渐卦》“鸿渐于陆,其羽可用为仪”;宋代楼伯圭字禹锡,用的是《书·禹贡》“禹锡玄圭”;宋代章宪字叔度,用的是东汉黄宪的名和字;清代的庄曰璜字渭川,用的是姜太公钓于渭水,得一玉璜,后遇文王的故事。这些都是两个字儿的字,都是实体,无一是修饰性的,难分主次。   从上所述,我们可以了解到,人的表字绝大多数是由两个字组成的,其中以一个为主,另一个为辅;为主的与名相协,为辅的只起修饰帮衬作用,有的是表示行第。辅助字有的置前,有的置后,有的只能缀后不能置前。使典用事的字,往往两字并重。

第二节 字和名的关系

字是从名儿上派生出的,它对名儿有表述、阐明的作用,所以又叫“表字”;所解释的是名儿的性质和含义,所以也叫“表德”。正因为字和名儿在意义上有这样密切的联系,所以《白虎通·姓名》才说:“或傍其名而为之字者,闻名即知其字,闻字即知其名。”如何“傍名为字”,还须举例说明。例如:   颜回字渊   《说文解字·口部》:“回,转也。”《水部》:“渊,回水也。”一为水洄流旋转,一为旋转流动之深水,二者义相类,所以相应。   曾参字子舆   参(旧读shen),借作“骖”〔can餐〕。古代一车套三匹马叫“骖”,驾车马在两侧者也叫“骖”。舆为车。名参字子舆是因马而及车。   诸葛亮字孔明   明、亮同义,所以二者相协。孔,极,很。孔明,犹言极明亮。   庞统字士元   《说文解字·系部》:“统,纪也。”段玉裁注引《公羊传》何注:“统,始也。”《一部》:“元,始也。”统、元同义,故二者相协。士,男子美称。   任何一种事物都是多方面的,它可以从这一角度观察,也可从另一角度观察,角度不同,所见也会不同。“傍名为字”也是如此,可以取这一角度,也可取另一角度,这要依命名取字者的意向而定。譬如宋代大文豪苏轼,字子瞻。他为什么这样取字呢?我们且看他父亲苏洵在《名二子说》一文中的解释:   轮、辐、盖、轸,皆有职乎车,而轼独若无所为者。虽然,去轼则吾未见为完车也。轼乎!吾惧汝之不外饰也。天下之车,莫不由辙,而言车之功者,辙不与焉。虽然,车仆马毙,而患亦不及辙,是辙者善处乎福祸之间也。辙乎! 吾知免矣。(《嘉祐集》)   古代车厢前面的一块横木叫“轼”。其作用有二:人端坐车中面向前方,可做扶手;在车中行礼时,可双手凭轼,俯首示敬。如果名“轼”,字可以叫“子车”,也可叫“子敬”,还可叫“仲礼”(苏轼行二,一字和仲。即是取《论语·学而》“礼之用,和为贵”文义与“轼”相应)。但苏洵着眼点不在此,而是看重了“轼”在车的整体上的外观作用,如同君子除有内在之美而外,还要“尊其瞻视”,兼有外在的美,于是将苏轼的字改为子瞻,让他谨记:“惧汝之不外饰也!”重瞻视,即是讲威仪,也就是讲礼仪,仍与凭轼行礼相关联,但比字“和仲”的蕴涵丰富多了,也深邃多了。   至于苏辙字子由,原本也很简单。辙为车行之迹,又示人是车的必由之路,故以“由”应“辙”。但苏洵从车辙上悟到了一个哲理:车辙既然不以指示给车以必由之路而居功,自然也就不会因车翻马毙而受过。享其福者亦必受其祸。他让幼子名辙字子由,是想要儿子明白老子祸福相倚这个深刻道理。   字必须“傍名为之”,使二者有意义上的联系,否则就不成其“表字”,因为它无“德”可“表”了。   不过,先秦时代有以伯、仲、叔、季等行第区别字当作字的,它虽与名儿无意义联系,但情有可原。因为周人曾有“五十以伯仲”的称呼。称伯仲也是为了敬其名,所以就当作字了。这是变格,不足为训。后世此格不行。唐代人虽盛行称行第,但这与字无关。

2013年11月9日星期六

第一节 为什么取字

周代贵族男子,20岁算成年。年满20岁,要举行加冠仪式。就是将垂发束起来,挽在头顶,戴上冠,用簪把冠和发髻〔ji继〕固定在一起,然后由通过占卜选定的加冠嘉宾根据他名儿的含义,给起一个字,自此以后,就列入“丈夫”行列了。这就是《礼记·曲礼上》说的“男子二十冠而字”和《穀梁传·文公十二年》说的“男子二十而冠,冠而列丈夫”。   为什么男子成年要“冠而字”呢?因为名儿是父亲起的,是幼年用的;长大成人了,别人不宜呼叫他的名儿,所以得另取字。《礼记·冠义》说:“已冠而字之,成人之道也。”《仪礼·士冠礼》则说:“冠而字之,敬其名也。”   另外还有一层原因。周人有避讳的习俗,人死之后,为了对他表示尊敬,就不再称他的名儿,这叫作“以讳事神”(《左传·桓公六年》)。为长远计,所以成年之后,就“敬名称字”了。   然而《礼记·冠义》还说,已冠而字,“而后可以为人;可以为人,而后可以治人”。原来这“冠而字”并不仅仅为“敬名称字”,还有深意存焉。它是贵族阶层中,对一个成年男性承认并接纳为正式成员的一种表示,自此之后,便可以让他“治人”。难怪周人把冠礼看得如此庄重,把它当作是“礼之始”呢!   时移世易,发展到后代,世卿世禄制不复存在了,取字的深层次含义被过滤去了。人们取字,只是为了参与社会交际,所以也用不着隆重地举行冠礼了。汉以来,皇太子还有举行冠礼的,还可依稀看到点“治人”的影子,而士大夫阶层很少有这样循古的了。我们从柳宗元《答韦中立论师道书》可以看到,起码由唐代起,连知书达礼的人家,对举行冠礼取字一事,都颇感不合时宜了。   取字原属贵族阶层的特权,后来扩展为知识阶层的事,而一般下层劳动人民还不得“染指”。宋代还不准下层社会的人取字。到了明清时代,三教九流,五行八作,几乎无人无字。尽管也遭到文人士大夫们的抨击和嘲讽,但取字的习俗,还是被普遍推广开来。   先秦时代,字是举行冠礼时,由选定的嘉宾给起,后世不举行冠礼了,字则改由父祖、老师,或请其他通文墨的人给起,而且也不一定都到了成年才起,很可能是小名、大名和字一同起下的。当然,也有长成人之后,才请人起字的。有不少文章大家的文集中,常有“字说”这类题目的文章,这都是代人取字的“内容简介”,或者叫“取字说明书”。   上古的贵族女子,原本也起字。《礼记·曲礼上》说:“女子许嫁,笄〔ji机〕而字。”就是说,当女子成年许配人家时,把垂发挽在头顶,用笄别住,并给她取字。这一礼制,秦汉以后没承袭下来。虽然上层妇女中,有的也既有名,又有字,但不一定是“许嫁笄而字”。广大女性一般自幼至成年,就只有一个小名(闺名)。不过,这一礼制虽未推行开来,但在汉语中却留下了许多成语。如说女子已有婆家,叫作“已字”,“已字人”;没找婆家,则称“待字闺中”,“未字人”,“未字”。

第二章 字的由来

什么叫“字”?从名的含义派生出的另一个符号,就叫作“字”。《说文解字》说:“字,乳也。”段玉裁注说:“人及鸟生子曰乳……《叙》云:‘字者,孳〔zi资〕乳而浸多也。’”原来“字”是生育、滋生的意思。所以古人将汉语书写符号中独体象形的,如人、目、言、日、月、木等,叫作“文”,而由“文”组合、滋生出来的符号,如信、明、相杲〔gao3搞〕等,叫作“字”。人的字从名儿滋生来的,当然也就叫“字”了。

第四节 因姓取名

所谓“因姓取名”,就是借助姓氏的代表字所具有的语词义,取个名与之组成词、词组或短句,表达一个完整的意思,也就是连姓成文。   中国人的姓氏虽是用一个个不同形体的汉字来表示的,但这一个个不同形体的汉字,却不是专为这些姓氏“服务”的,它们还是诸多汉语词的载体。也就是说,这些用作姓氏的汉字,不仅有姓氏义,还具有其语词义。譬如“张”字,除了姓氏义外,起码还有这样一些常用义:安上弓弦;使闭合的东西展开;扩大;陈设;看,望;等等。如果用它组成连姓成文的名字,便可能出现:张琴弦、张乐弦;张翼飞、张翼鹏;张其功、张其名;张礼乐、张燕会(燕,同“宴”);张景致、张美景,等等。   这种命名方式始自何时,已难稽考。依清人顾炎武说,似乎起于唐。他在《日知录》卷二三引了自唐至辽的几个伶人名,如唐黄幡绰、云朝霞,五代的敬新磨,辽代的罗衣轻。在引五代靖边庭时,并引《通鉴》胡三省〔xing醒〕注说:“靖,姓也。优伶之名,与姓通取一义,所以为谑也。”正因为伶人取这种连姓成文的名字是为了博取君王笑乐的,士大夫才不愿仿效,所以顾炎武才慨叹道:“以士大夫而效伶人之命名,则自嘉靖以来然矣!”   其实,这种命名方式出现的还要早一些。例如《后汉书·方术传·华佗》已载有鲁女生,唐虞,南朝宋有垣护之,梁有周盘龙,后梁还有马称心,北魏有封敕文(封好皇帝诏书),北齐有高尚士,隋有常得志,而唐代诗人元结的祖父名亨,字利贞,姓氏、名、字用了《易·乾卦》整句彖辞“元亨利贞”,这岂不都是因姓取名吗?所不同者,只不过少些“镜子新磨”(敬新磨)、“罗衣轻柔”(罗衣轻)的轻佻戏谑意味罢了。   到了宋代,士大夫以此方式命名的就多了起来,但都庄重严肃,且多利用各种文献。举几例如下:   齐闻韶   《论语·述而》:“子在齐闻《韶》,三月不知肉味。”   万人杰   《孟子·公孙丑上》“俊杰在位”汉赵岐注:“俊,美才出众者也;万人者称杰。”   葛天民   陶潜《五柳先生传》:“无怀氏之民欤?葛天氏之民欤?”   毕从周   《论语·八佾〔yi艺〕》:“周监于二代,郁郁乎文哉!吾从周。”连姓成文为“全从周代”。   就是不用经史典故的,也没有俳〔pai排〕优的诙谐习气。如江万里、陈嘉言、陈至道等。   以单名连姓成文的名字也极多。如:周南、洪福、严肃、严实、周密、高谈、白珪、梁栋……   金元仍继此风。如张汝翼(“展开你的翅膀”),元好问(语本《书·仲虺〔hui悔〕之诰》“好问则裕”,连姓为文则成了“元本好问”)。   确实像顾炎武所批评的那样,明自嘉靖起,连姓取名成风。其中有雅驯的,有通俗易晓的,有粗鄙的,也有像优伶的。举例如下。   吕调阳   周兴嗣《千字文》:“律吕调阳。”   张四维   《管子·牧民》:“四维不张,国乃灭亡。”此正面应用。   席上珍   《礼记·儒行》:“儒有席上之珍以待聘。”   龙在田   《易·乾卦》:“见龙在田,利见大人。”   温如玉   《诗·秦风·小戎》:“言念君子,温其如玉。”   马逢皋   《列子·说符》载,伯乐荐九方皋为秦穆公相马。皋遗形取神,果得良马。以马遇九方皋喻愿得明主赏识。   有的因姓取名者,虽也引经据典,但其格调却与优伶相似。如:   线补衮〔gun滚〕   《诗·大雅·烝民》:“衮职有阙,维仲山甫补之。”衮,天子的礼服。以线补缀天子之服,喻为天子纠正得失,拾遗补阙。   马足轻   王维《观猎》诗:“草枯鹰眼疾,雪尽马蹄轻。”   还有不用典的,如:满朝荐、黎民安、黄河水、湛如水、从所向、莫如忠,都和靖边庭、罗衣轻、翟院深(宋代优伶)相去无几。   也还有些粗鄙的,如猛如虎、虎大威。好在他们都是武人,名与人倒也相称。   清承明代遗风,仍有因姓取名的,尤多见于清代早期。这可能因为这些人是由明入清,名字由上代带来的,如石孕玉、万斯年(取义《诗·大雅·下武》“于万斯年”)、马负图(取义“龙马负图”的古代传说)、慕天颜等,都是如此。康熙以后,此风虽稍杀,但仍有石韫玉、池生春(取义谢灵运《登池上楼》诗“池塘生春草”)、万斛泉之类的名字;甚至还有名与字都连姓成文的,如名黄金台,字鹤楼。黄金台和黄鹤楼都是古建筑名,在这之前,还未发现过。   因姓取名既然能组成一个完整的意思,所以在某个特定的语言环境中,也可能闹误会或笑话。陆游在《老学庵笔记》卷七曾记述过这样一则时事笑话:   近岁有岭南监司但中庸……一日朝士同观报状,见岭南郡守以不法被勘,朝旨“令但中庸根勘”。有一人辄叹曰:“此郡守必是权贵所主。”问:“何以知之?”曰:“若是孤寒,必须痛治,此乃‘令但中庸根勘’,即有力可知。”同座者无不掩口。其人悻然作色曰:“拙直宜为诸公所笑!”竟不悟而去。   这位自命“拙直”的朝士,把“但中庸根勘”理解为“只可不偏不倚地根究”,不曾想到“但中庸”乃是一个人,只能被同僚们视为冬烘先生了。   既然名和姓连在一起,能表达一个比较复杂而完整的意思,那么在某个语言环境中,就有可能会引起人们的某种反应,时间、场合和接受人物不同,其反应结果亦异。在封建社会中,不少人有的因为名字招了祸,但也有却由此而得了福,这全靠机缘凑巧。这种事,自唐宋以来,史不绝书。远的就不去讲了,只举几个清代的例子,就可概见其他了。   乾隆五十四年(公元1789年)己酉科殿试时,有一个叫胡长龄的人,在进呈的10本卷子中,他在最末。但当乾隆皇帝看到卷子上“胡长龄”三字时,却不禁欣喜地说:“胡人乃长龄耶!”于是把他提到第一名,“钦点”为状元。原来当时的乾隆皇帝已年近八旬,这之前就已自号“古希天子”,何况又以为文治武功震烁古今,足可超越秦皇汉武,唐宗宋祖。此时真可谓踌躇满志,别无他求,“所不足者惟寿耳”了。恰在此时看到胡长龄这个名字,以为这是预示他长生不老,于是连“胡”字也不忌讳了,竟自承认是胡人,来应这个吉兆。这是胡长龄做梦也不曾想到的。胡长龄这个人,品德还不错,会试虽出自权相和珅门下,但他并不阿附和珅,所以很为后来的嘉庆皇帝所器重。   有的名字取义原不错,但遇上神经过敏,多忌讳,爱挑剔的人,就难免不节外生枝,变生不测。同治七年(公元1868年)戊辰科殿试时,有一位叫王国均的人,本已列在前十名中,那位临朝听政的孝钦太后(就是后来祸国殃民的慈禧太后)以为“王国均”听起来像“亡国君”,很不高兴,便把他降在三甲,做了“榜下知县”,潦倒一生。王国均的名字取自《诗·小雅·节南山》“秉国之均,四方是维”,是非常冠冕堂皇的,然而处在国势已衰,朝政日非的晚清,又遇上个心理状态不健康、多疑忌的太后,竟把前程给断送了①。这算一个连姓取名的悲剧吧。   20世纪初,民间还流传着一个因为名字吉祥而中状元的故事。   慈禧太后想于光绪三十年(公元1904年)举办70大庆,为了增添吉庆热烈气氛,先一年(1903年)举行一次恩科会试,次年的常科会试,也作恩科举行。这样便“猗与盛哉”了。1903年恩科取中的状元名叫王寿彭。榜发后,好事者便议论道:“‘王寿彭’三字,意思是说,君王之寿可与活了800岁的彭祖一样。这应了太后70大寿的景儿,老佛爷一高兴,于是钦点他为头名状元。”其实,此事“事出有因,查无实据”,多是揣测、分析出来的。不过这种奇闻是不胫而走的,人们几乎都认为王寿彭是因名字好才中了状元的。这位状元公即使浑身是口,恐也难以辩白清楚,只能徒唤奈何了。   因姓取名这种方式,从北齐的颜之推②,到清初的几位大学者③,无不持否定态度,然而它还是被推广开了。尤其是早期白话小说,人物的名字,不少是用这一方法取的;尤多用谐音。譬如《红楼梦》中有两个对全书故事情节的发展,起着起、承、转、合和穿插过渡作用的人物,一个叫甄士隐,一个叫贾雨村。甄名费字士隐,意即真的废掉,事亦隐去,也就是把真事掩藏起来。贾名化,字时飞,别号雨村,意即假话,事非,语言亦“村”。曹雪芹在开宗明义第一回“甄士隐梦幻识通灵,贾雨村风尘怀闺秀”中解说道:   故将真事隐去,而借“通灵”说此“石头记”一书也,故曰“甄士隐”云云。   又道:   我虽不学无文,又何妨用假语、村言,敷演出来,亦可使闺阁昭传……故曰“贾雨村”云云。   从“三言”、“二拍”到明清之际的才子佳人小说,如《好逑传》、《玉支矶》等,从《红楼梦》、《儿女英雄传》到晚清的谴责小说,如《官场现形记》、《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》等,几乎随处可见这种因姓取名的例子。小说作者之所以乐用此法给人物命名,因为它可以寓意,如贾雨村、甄士隐;它可以评品人物,如卜成仁、卜世仁;它可暗示故事情节,如霍启、霍士端……它简直成了一种辅助性的表达手段。   如此看来,因姓取名也未可轻易否定。今时从事文学艺术活动的人,不是还有因姓取名的吗?应该注意的是:要严肃,不要油滑庸俗;尤其要仔细斟酌自己的姓能同哪些词谐音,不然的话,即使你不愿因姓取名,说不定也会起出像小说中连姓成文的名字来。   ——————   注释:   ①以上两事载《清稗类钞·姓名类》。   ②见《颜氏家训·风操》。   ③如顾炎武、张尔岐(《蒿庵闲话》)。